六十年代初期,文艺作品非常贫乏,想看场电影都成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有一次,有位同学在班上说:“路家湾的麦场上今晚要放映电影《地道战》。”大家一听,先是心花怒放,而后便语笑喧哗。同学中有看过的就不由自主的夸夸其谈,将《地道战》有声有色的加以描述,再加点夸大其词,使没看过的同学听的是出神入化,如醉如痴了。恨不得立马就能看到,个个跃跃欲试,心驰神往,等待着到了晚上结伙一起去。由于多数家庭家教比较严格,晚间不允许出门,所以真正能去的没有几个人。为了能看上梦寐以求的电影,欺骗我奶奶说:“晚上去王秀华同学家写作业。”(因我与秀华在一个学习小组)我奶不加思索的就同意了。我火急火燎的往翟亚莉家赶,亚莉正在楼下等候,我们便快步流星的来到崔亚杰家,约上亚杰后,便直奔路家湾麦场,生怕去晚,漏看了精彩的片段。
当我们来到麦场,场上已聚满了人,这时,放映员还没来。我们踮起脚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寻找着我们班的同学,亚杰眼尖嘴快,大喊:“那不是黄萍香吗!”萍香身旁还有好几个同学,萍香她们也看到了我们,我们不约而同的相聚在一起,等待着电影的开始。等了好一会,放映员才到,在场的人们高兴的欢呼雀跃。当时看电影是用放映机投到一块大白幕布上看,于是,首要任务就是把大白布挂在预先栽好的两根木杆子上。放映员把带有黑边的白幕布抖开,再和一些热肠古道的观众一起七手八脚,齐心协力的往木杆子上绑,不一会功夫,就把幕布挂好了。先演记录片,我们称记录片为“假演”,“假演”的过程是在等“真演”的片子。因为,“真演”的片子,要在好几个场地上演,所以,片子是由传递员骑着自行车,按照各场地演出的顺序传送,如果那个环节出现问题,那么,各场地的出演就会断片。
那天出演正片的顺序,我们排到最后一个,为了稳定情绪,先演纪录片,再演木偶剧《半夜鸡叫》。把“假演”的片子整个演了一遍,正片还是没有传过来,当时已是夜间十点多了。在场的观众,已是急不可耐,使得整个麦场乱作一团,有吹口哨的;有大声吼叫的;有围成一堆唠嗑的,象我们这帮小孩级的人物,一点也不甘寂寞,在麦场中来回穿梭,大呼小叫的你追我赶。放映员为了压住这种混乱的场面,把看过的纪录片又重新放一遍,虽然看过,但因幕布上出现了画面,整个麦场就安静了许多。就在这时,正片到了,整个麦场又沸腾起来。当片子出现“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字样后,口哨声、掌声和语笑喧呼声连成一片,好不热闹。
当《地道战》的片名出现后,整个麦场喧闹声戛然而止,都非常认真的观看。在看到高潮处时,偶而也会有短暂的欢呼。正看着起劲时断片了,传递员没有把片子传过来,刚刚安适如常的局面又打乱了。整个麦场又纷乱如麻。放映员也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此景让他心急如火,只能对着喇叭高喊,让大家沉心静气耐心等待,并一个劲的向大家道歉。没辙,又把《半夜鸡叫》拿出重演。这时,已经快到夜间12点了,有些等不急的已经回家了。当时亚杰也想走,并说:“太晚了,再不回去,我妈非揍我不可。”萍香也要回,我劝她们也没劝住,她们一走,又带走了好几个同学。亚莉对我说:“咱们也走吧!”我说:“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再等一等吧!这可是个千载难遇的机会,我真的不想错过。”亚莉见我依依不舍的表情,决定陪我坚持到底。又等了一会儿,片子终于来了,放映员说:“由于自行车坏在半路上,传送员是推着车子跑来的。”还不停的请求大家的原谅。由于断片,使得大家心急如火,多数人都回家了。片子来了,没引起多大的反响。放映员的一翻话,都不屑一顾,心想赶快演吧!当我们看完电影,已是后半夜一点了。我顺着放映机的光线看去,满地的石头、树干、木墩,真是五花八门的座位,使得整个麦场一片狼籍。
我们走下麦场,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到大路边,顺着路边有一条小渠,渠道中长年流淌着褐色的臭水。据说是厂里生产排出的废水,废水中还散发着一股硫磺味。跨过小渠,爬个小坡,就到大路上了。就在这时,我一脚没踩稳,另一只脚踩入小渠中,渠下是稀泥,脚越陷越深,怎么也拔不出来,亚莉和另外两个同学帮我往外拽,脚出来了,鞋子却留在渠沟里面。我趴在渠沟边用手在渠中来回摸索,也找不到鞋,我真不想放弃这只我奶才给我做的新鞋。电影一散,人们都马不停蹄往家赶,亚莉催促我说:“快走吧!再不走,路上就没人了。”我借着月光,向四周望去,能见到的人已是寥寥无几。大路的两侧,除了大深坑,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庄稼地。庄稼地中还有一些坟墓,坟头上还时隐时现的飘闪着蓝色的火光,使得我毛发悚然,二话不说,拉着亚莉和另外两个同学头不抬眼不眨,一路疾走,直往家赶。路家湾的路面都是泥土路,本来就坑坑洼洼,再加上丢了一只鞋,更显得凹凸不平。
一路的小跑,终于跑到庆华厂家属区。虽然路两旁的路灯如同萤火虫儿,但心里觉得已经到了安全岗,诚惶诚恐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平心定气后,这时才觉得自己象个“拐子”,再加上路面的小石子把没穿鞋的脚垫的隐隐约约有点痛疼,才想起自己丢了一只鞋。为了使身体平衡,干脆把另一只鞋也脱下来,拎在手上。虽然身体得到了平衡,要是那一脚没踩好,踩到石子上,整个身体便趔趔趄趄,痛的是前仰后合,于是,便谨小慎微,捏手捏脚的低着头行走,东寻西觅,就象在地上寻找宝物。走着走着,走到自家楼前,抬头一看,奶奶正在房头忐忑不安的四处张望,当见到我,看我蓬头赤脚,狼狈不堪的样子,奶奶便三步两脚的跑了过来,先是抱着我痛哭流涕,而后用手照着我的屁股打了两下。我奶对我们几个孙辈就象老牛舐犊,从来都舍不得打我们,从奶奶悲喜交集的脸上,可以看出,奶奶真的生气了。虽然奶奶拍了我两下,但一点也不痛,就象拍打身上的尘土。可看到奶奶泪流满面,让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来劝解奶奶,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回家洗漱后睡觉。奶奶看我安枕而卧,而她还是忧心忡忡的长吁短叹,难以入眠。我不声不吭的看着奶奶,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我妹妹发话了:“昨晚你把我害苦了,我把你们同学家基本上都快找遍了,也没找到你,有的同学说你可能去路家湾麦场看电影了。你说到王秀华家写作业,人家说,根本没那回事儿。”为了能看上一场电影,利用欺上瞒下的手法,让家人为我牵肠挂肚,使得我愧疚不安。
爸爸对我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本想早起后教训我,由于上班时间太紧,于是,临走时撂了一句:“等中午回来再收拾你”。此话让我心中无数,一下子没了底,因为我爸从来没打过我,连个手指头都没动过。昨晚惹的家人一晚上没休息好,爸爸愤恼的发点脾气也情有可原。中午放学后,我打算搬救兵替我解围,庆娟、桂英、亚杰无条件的答应了我的请求,与我一同回到我家,等候着我爸的“判决”。过了一会儿,我爸进门了。她们三人主动上前搭讪,请求我爸的原谅。也可能是看到她们三人乖巧可爱和那古灵精怪的表情,让我爸不仅消了气,还笑着向她们表示,保证不再责备我了,她们三人才放心的回家了。
那个年代看电影,不论是在农村,还是在工厂企业,基本上大同小异,所谓的“电影院”都是设在比较大的空地中,农村是利用麦场,而工厂就利用球场了。我们庆华厂放映电影的场地就设在厂办公大楼斜对面的球场中。球场一侧还垒个大台子,是供厂里开大会或者演个文艺节目等使用。放电影的幕布就拉在台子上。看电影得提前好几个小时去占位置,如果去晚了,就得站在后面看,站在后面的人群,大部分都是不带凳子的单身族。为了不让前面的人头挡住自己的视线,就得在脚底下垫上石块、木墩子,有带凳子的直接踩在凳子上。如果脚下没有垫脚的,就站在两侧,两侧站满了,干脆就到幕布后面去看反电影了。四面八方的人群把能坐着观看的人们团团包围起来,远处一看,就象一块盆地,加上参差不齐的人头来回来去的晃动,如同一片庄稼在风中攒动,景象奇异。
如果想安安逸逸的看电影,就得坐在“盆地”中,为了能占领这块“盆地”,各家各户都派代表提前去抢占地盘。这种活儿在我家,首当其冲,非我莫属。我会不遗余力的多拿几个凳子,可体力有限,只能一肩扛个长条凳,另一胳膊挎一大方凳。而使用凳子占座最有说服力,会使后来占座的人不用问,也不说,就能主动离开另找座了。我只拿了两个板凳,怎么才能占够全家七口人的位置呢?我用树枝画了一个大圈,可画的圈不太清楚,只有我自己明白。为了证明这块地盘是我的,就得有明显的标志,于是便到各处寻找石头、瓦片再连同凳子摆成一个“方阵”,“方阵”面积足够坐下十几个人。占座的多少没人干涉,索性就多占点,这样要是看到后来的同学或者邻居,还能送个人情到我这来挤挤。
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蛮不讲理的把自家好几个凳子强行摆进我的“方阵”中,(他是69级的学生,名叫孟德勤)。我东拦西阻无果后,便高声喊到:“这是我占的位,把你的凳子拿走。”他不仅不拿走,反而嘻皮诞脸的说:“这地是你买的吗?拿出证据给我看看等等……”。说着说着便若无其事稳坐钓鱼台的不走了,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虽然吵架我不是行家,但我也不甘示弱,拿起他的凳子就向外扔,这下惹怒了他,他暴跳如雷的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而后又将我扔出去的凳子搬回到我的“方阵”,我又给他扔出去,反复几次,使得他恼羞成怒的过来推搡我。虽然我笨嘴笨舌,吵不过他,肮脏的话又说不出口,论打架我可不是个弱者。于是便与他扭打在一起,撕扯的难解难分,在地上滾了好几圈,打的是各不相让。这时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忍无可忍的把我们拉开,并对着他说:“你一个男娃打人家女娃,太没出息了。再说,是人家女娃占的座,你凭什么来霸占。”此话说的有理,看热闹的人都义愤填膺的帮我说话。他的无理取闹,引起大家的指责,于是他拿起凳子灰不溜丢的离开了。
通过这一“事件”后,每次占座,我奶奶都让我和妹妹一起去,按照所去人数搬凳子,从此以后再也没发生过吵架“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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