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九霖博士
来源：《中国经济周刊》
编者按本文是陈九霖博士于中秋佳节拜会褚时健老爷子归来时写的一篇文章，被《中国经济周刊》刊发，现予转载，以飨读者！
“一个人做了10件好事，功劳再大，哪怕有1件事情做得不对，也会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人生的悲哀莫过如此！你不做事情，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但你一做事情，就有可能犯错。10件事情9件光辉，却也不足以抹去1个阴影。”
年，我在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工作的时候，有一天和原政治局常委李岚清的秘书、时任中国驻新加坡大使馆公使衔商务参赞董松根一起运动健身的时候，董参赞突然发出一声感叹，告诉我云南玉溪卷烟厂（红塔集团）董事长褚时健被捕的消息。褚时健当时将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卷烟厂发展到一年利税多亿的行业巨头，最终却因为私分了“小金库”的一点小钱，却落到判处无期徒刑的下场。董参赞感叹说：“一个人做了10件好事，功劳再大，哪怕有1件事情做得不对，也会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人生的悲哀莫过如此！你不做事情，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但你一做事情，就有可能犯错。10件事情9件光辉，却也不足以抹去1个阴影。”董参赞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我太大的共鸣。因为，那时的我年轻气盛，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褚时健这个名字却牢牢地铭记在我的脑海里。没想到，5年之后，也就是年10月，正是我的事业顺风顺水在向更高的山峰攀登之时，人生发生了重大变故，类似于褚时健事件的波折也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年，在我告别26年央企职业生涯出来独自创业的时候，恰逢“褚橙”通过互联网销往北京等地大卖之时。当时，在出租车等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广告词——人生总有起落，精神终可传承！让我印象十分深刻。我比褚老年轻33岁，他从辉煌到跌倒，从国企出来自己做企业，再从跌倒到东山再起。虽然我们遭遇波折的起因有所差别，但这三个阶段跟我的经历却有惊人的相似。所以，很早我就萌生了带着“朝圣”的心理去拜访褚老爷子。年，在我的新作《地狱归来》出版时，有朋友建议，可否让褚老帮忙写一个序言；之后，又有朋友提出建议，能不能由他来安排我与褚时健作一个对话，这个对话一定会比当年北大安排我与“国际投资大亨”罗杰斯对话更加火爆，更加引人注目！对于这两个建议，我欣然同意，但是，却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去拜见褚老爷子。中国有些成语非常有意思，比如说“心想事成”。在我的人生中，经常发生“心想事成”的事情，比如说，我曾经非常想去拜会投资界的鼻祖沃伦·巴菲特先生，终于有一天达成了心愿！而且，巴菲特还为我的新书《地狱归来》还写了一封贺信，期待我的《地狱归来》一书英文版的问世。对于拜见褚时健先生也是一样，在年的中秋佳节之前，我的老朋友信诺传播的曹秀华董事长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九霖哥，中秋之夜，要不要去云南，和褚老爷子见个面？如果愿意，就带着夫人一起，去褚老爷子家过中秋。”我一听，欢呼雀跃，欣然同意！这必然会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中秋之夜，在褚时健老先生位于玉溪的别墅里，我们与褚老共进晚餐。在褚老看完新闻联播之后，他与我聊起了当年的“中国航油事件”。他说，那个事件他至今还记得，在当时是个轰动全球的事情。褚老还对我说：“你受了不少苦啊！”后来，他又询问了我离开央企后创办北京约瑟投资有限公司的情况。我与褚老相谈甚欢，也感觉相见恨晚。年农历八月十六的夜晚（公历9月28日），在褚橙庄园，我与褚橙庄园董事长、褚老的夫人马静芬女士也聊得非常投机，我们谈到了企业的发展、公司资本运作等内容。马老对我说：“我家老头子对你印象深刻，他对当年‘中国航油事件’也非常了解。”9月29日，在我们一行离开褚橙庄园的时候，马老早早起来为我们送行，并单独和我聊了很久。我们之间进一步谈到企业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等问题。在我的印象里，在十一人的代表团中，只有两个人与褚老有直接交流，而且，我是两人中与褚老交流时间最长的那一位。而且，由于我那几天特意早起晚睡，我是唯一逛遍了10多亩褚橙庄园的人。
李敖说：“其文五百年不朽；其人一千年不朽。”在中国历史上，商人如天上的繁星、海边的沙子一样多，但真正能名垂青史的并不多。让我记忆比较深刻的有两个：一个是帮助越王勾践复国的范蠡，自号陶朱公，期间三次经商成巨富，三散家财。第二个是清朝的胡雪岩，他在各省设立阜康银号20余处，并经营中药、丝茶业务，操纵江浙商业，资金最高达二千万两以上，他曾经非常辉煌，但后面的下场却十分悲惨。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历史上商人如此之多，却只有少数像范蠡、胡雪岩这样的人被世人所铭记，而那些赚了大钱的巨贾豪富却淡忘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呢？多少年之后，我不知道褚时健是不是还会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还会不会进入未来的教科书或者励志书籍。但是，他有着和范蠡、胡雪岩相类似的人生，那就是他们都有过辉煌，都受过挫折，辉煌时如日中天，落败时跌入谷底。我本想写一点关于褚老在企业创立、企业发展以及企业管理上的内容，让其他企业家能从中学到些许经验。但是，和褚老、马老见面，并参观褚橙庄园之后，我发现，在这些方面，做得比褚老更好的可能比比皆是，而且，与其他很多成功的企业家相比，褚老在商业模式、资本运作等方面还略逊一筹。比如，褚老只知道企业从小做大以“滚雪球”的传统商业模式，只知道从银行借贷等间接融资，而没有现代企业发展中的连锁经营、复制迭代、资本运作等思想，甚至他还说，上市都是骗人的鬼把戏。褚时健身上的亮点很多，但最大的亮点应该是：曾经的“烟王”、“罪犯”，跌入谷底之后东山再起，一跃而成为如今的“橙王”。王石自称是褚时健的粉丝，赞褚时健是中国匠人精神的杰出代表；严介和说中国最稀缺的是像褚时健那样的企业家；柳传志说褚时健“就是一个下金蛋的母鸡”……我觉得，在褚老身上，最值得商人甚至其他各界人士学习的恰恰是他的企业家精神。关于企业家精神，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等提出了创新、冒险、合作、敬业、学习、执著和诚信七大要素。褚时健老先生身上就具有许多这类特质，尤其是有一副不服输的性格。他在曾经的辉煌中跌倒，但在跌倒后又一次创造了神话，这股不服输的劲儿不就是德鲁克所说的执著吗？年5月20日，科学界传出这样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数十名科学家历时十余年，成功地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个人造生命“辛西娅”。科学家们向“辛西娅”注入了一列“水印”DNA，其中的一句是：“去活着，去犯错，去跌倒，去胜利，去从生命中创造新生命。”这句话与司马迁对古之成大事者的慨叹如出一辙：“从前，周文王被商纣王拘留在羑里，推演出了《周易》；孔子被困在陈国和蔡国，删改完成了《春秋》；屈原遭楚怀王流放，写出了《离骚》；鲁国史官左丘名眼睛失明后，又作了《国语》；孙膑被同学庞涓挖去了膝盖骨，作出论著《孙膑兵法》；吕不韦被迁到西蜀，世上才传出《吕氏春秋》；韩非被秦始皇投进监狱，而有《说难》、《孤愤》等名作问世；《诗经》三百篇，大抵都是贤人或圣人发愤时的作品。”是啊！褚时健跌倒过，而且，跌得头破血流。但是，可贵之处在于，他活下来了且创造了新的奇迹，他发愤了且有了新的创造！
巴顿将军说：“衡量成功的标准不在站立顶峰的高度,而在跌入低谷的反弹力。”做企业真的非常艰难，人生也有诸多的困难。褚老能够创造辉煌，能够从失败中崛起，能够从谷底再次攀上高峰，这种精神是最值得敬佩的！著名经济学家张维迎曾说：“商品经济=价格+企业家。企业家是市场的主体，无论是资源配置，还是技术进步，都来自企业家精神的发挥和应用。”在眼下这个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年代，资金、技术等要素供给日益充裕，而企业家精神恰恰成为最珍贵的稀缺资源。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一个遵循摩尔定律的信息时代，技术与商业模式创新日新月异，企业家只有以夸父追日般的执著，咬定青山不放松，才能屹立于市场而处于不败之地。执著和冒险精神越来越成为杰出企业家的必备品质。对一个企业家来说，不敢冒险是最大的风险，不能面临挑战和逆境则是最大的弱点。化危为机、把逆境当作反弹前的历练，是褚时健面对困境时的本能反应，而这正是企业家精神的精确诠释。在八月十六（公历9月28日）的中秋晚会上，褚橙庄园董事长、褚老的夫人马静芬女士亲自把我安排坐在她的旁边，并邀请我上舞台上讲几句话。在讲话中我就提到，在我的心中与褚老有关的最深刻的两句话是：“人生总有起落，精神终可传承”、“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我指着当时挂在褚橙庄园上的明朗而圆满的月亮说，我愿以这两句话祝愿褚老、马老的企业家精神，就像农历八月十五、十六日皎洁的月亮那样，照亮世人，传承久久！
（作者简介：陈九霖清华大学法学博士，北京约瑟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曾担任两个世界强企业副总经理）
陈九霖，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前总裁。年，中国航油因澳大利亚籍交易员纪瑞德和英国籍交易员卡尔玛从事油品期权交易导致巨额亏损。陈九霖博士被迫离职，并遭到新加坡警方拘捕。年3月，新加坡初等法院做出判决，判处陈九霖入狱服刑四年零三个月，其判刑原因是股东售股拯救公司和公司没有向交易所呈报亏损。陈九霖博士在新加坡服刑天后，于年1月20日刑满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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